今天早上醒來時,眼睛腫腫的。
快五十歲的人了,居然還會哭著從夢中醒來。
太太看到我眼角泛紅,有些驚訝地問:「你做夢了嗎?」
我沒說話,只是點點頭。
她伸手抱住我,輕聲安慰我。那一刻,她像在安慰一個小孩,而我,也真的就像一個孩子一樣,在夢裡找不到我最愛的外婆。
我和外婆的感情,真的很深。
我是在外婆家長大的。那是一棟台灣常見的透天厝,門幾乎總是敞開的——沒有防盜門,沒有密碼鎖,只有一種家裡永遠等你回來的踏實感。
我記得放學後經過時,常會順路進去看看她;後來長大了、開始工作了,偶爾下班經過,也會走進去坐一下、吃個飯、聊幾句。這樣的日子,構成了我童年和青春的很大一部分。
那是一段無比溫暖的時光。
在那個家裡,不管我做得好不好、乖不乖,都有人疼我。
外婆、外公、舅父、舅母,他們每一位都對我很好,尤其是外婆。她的眼神總是充滿慈愛,從沒對我說過一句重話。
我小時候其實不太懂事。不是壞,只是活在自己的小世界裡,不太聽話。
我也不帥,長得有點「梅頭漢」,耳朵還繞風——但即使如此,我依然得到很多關愛,沒有被嫌棄,沒有被放棄。
那樣的愛,長大後才真正懂得,那是什麼都不求回報的「家人之愛」。
可是當年年紀太小,根本不懂得怎麼說一句「謝謝」,更不會表達感情。
只知道,他們對我們好,是理所當然的。
而現在想起來,心裡只剩滿滿的感激與愧疚。
這些年來,我一直把這些情感放在心底,沒怎麼提起。直到今天,夢裡的那一幕,讓我再也忍不住。
夢中,我又回到外婆的家。那棟老房子依舊熟悉,門還是開著,我像以前一樣走進去。
空氣中彷彿還飄著飯菜的味道,那熟悉的感覺一下子把我拉回童年。
我走進屋裡,想找外婆,卻發現裡面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。
只見一個陌生人站在那裡,我禮貌地說:「你好,我叫阿志。」但他不理我,像沒聽見一樣。
然後我看見一個美女,平常我一定會忍不住跟她聊幾句,但夢裡的我沒有。那是一種很奇怪的沉默,我的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:我要找外婆。
走到廚房,我看見舅母站在那裡煮飯。那畫面一下子觸動了我——因為那原本是外婆最常待的地方。她曾經在那裡煮過無數頓飯,一邊切菜一邊跟我聊天,是我記憶中最溫暖的畫面。
我問舅母:「外婆呢?」
問完這句,我才忽然意識到——
外婆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很多年了。
那一瞬間,整個夢境突然崩塌,我的眼淚也從夢裡流到了現實。
我哭了,是真的在哭。不是因為夢本身,而是因為一股壓抑多年、無法言說的思念與內疚。
我還記得外婆離開的那天,我趕到醫院時,她已經走了。
醫生說,她或許還能聽見,要我在她耳邊說說話。
我不記得我說了什麼,但我記得我幫她摘下了耳環——她最貼身的物品,那代表的是我們之間的連結,是她留給我的最後一件「牽掛」。
夢裡的我,其實只是想再見她一面,哪怕只是一眼。
我想跟她說:「外婆,我還沒長大。」
我還沒學會好好說出感謝,還沒來得及真正報答你對我的愛。
對不起,外婆。
拜拜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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